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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他就挨了媳妇一巴掌,“吃饭呢,说这晦气话,一会儿去给海娘娘上柱香告罪。”
钟老大一顿嘻嘻哈哈,还拉过儿子揉了把脑袋道:“你看看,还是你命好。”
钟洺心道,自己的确命好,哪怕上辈子步步走错,竟还得了重来一次的机缘。
兴许是爹娘在天有灵,一辈子勤勤恳恳,与人为善的福报正落在他身上。
“还说不在意人家哥儿,说不了两句又呆愣了。”
钟春霞摇摇头,走近了后从钟洺手底下扯过筐,把里面的海蜇匀了匀,又往里放了两把。
她是不信什么六指克亲的说法,只能说乙哥儿命苦,多长根指头,教那些长舌头的有了说辞。
真论起来,水上人家的孤儿多了去,难不成各个的爹娘都是孩子克死的,寡媳妇和寡夫郎遍地跑,难不成各个都是克夫命?
要这么讲,他们兄妹五个的爹娘也走得早,是不是他们五个克死的?
她的大哥大嫂,是不是阿洺小仔克死的?
因此换成别人,但凡望见自家小子跟苏乙有什么攀扯,怕是要吓得回家给海娘娘上香求保佑。
到她这里,只觉得钟洺开窍,不是榆木疙瘩,至少看见小哥儿遭难还知道添把手。
不然她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要打光棍到三十,到时候人嫌狗憎,倒贴给寡妇当赘婿都嫌老。
她想得开,心情也好。
这次的海蜇个大肉厚,看得她更是雀跃。
“怎么今日收成这么好,趁着天晴,接下来多跑几趟。”
眼下是六月,虽是捕蜇季,也是飓风季,飓风一来,就是好几天不能顺利出海。
水上人是看天吃饭,海中讨食,陆上人种地,除非赶上大灾年,不然总能剩下点粮食饱肚,他们不出海只能系着脖子喝风。
唐大强赞成道:“是该如此,你不知道,现在海里的蛰和赶圩集似的,乌泱泱全来了。”
说到这里,他一拍大腿。
“你看看,光忙着扒蛰,竟忘了给你看你大侄子下海捞的稀罕物!”
于是片刻过后,钟春霞见到了那只大江珧,又惊又喜。
先前被唐大强拿网盖着放在船上角落里,免得一上岸被别家瞧见,生了红眼,这才一时给忘了。
钟春霞看了半天,看够了,脸上的笑模样愈发深。
“这个得趁早拿去乡里卖了。”
她道:“卖之前拿上岸去,让咱家孩子都看看,长长见识。”
钟洺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剩下的里面,海胆和狗牙螺就不卖了,留下咱们自己吃。”
扒蛰、煮蛰、矾蛰,等处理完今天捞上来的所有海蜇,已经将近晌午。
忙完后吃了点东西填肚子,钟洺马不停蹄,又带着今天下海得的鱼获,搭横水渡的小船去了清浦乡。
清浦乡属九越县,曾因清浦珠池闻名于世。
前朝时,清浦珠池出产的珍珠形圆皮亮,其中品相最好的为“南珠”
,进贡给皇家后,专门用来镶嵌帝后的朝冠。
奈何好景不长,前朝短命,末代皇帝昏聩,沉湎享乐,下面的官员为了投其所好,一年到头不间断地命人采珠,险些将珠池里的珠蚌采绝了种。
听闻到了后来,开出的珍珠大小如碎米,状若歪瓜裂枣,皆不堪用。
前朝亡国后,天下乱了好一阵,群雄并起,乌烟瘴气,谁还顾得上一个小小的清浦。
珠池得以休养生息,直等到本朝太祖爷登基,改朝换代,总算又能出产像样的珠子,为人遗忘几十年的清浦乡由此重建采珠所。
本朝以史为鉴,为了杜绝那等“竭泽而渔”
的采珠方式,对官办珠池的管辖十分严苛,除却登记在册的珠户,私自盗采量重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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