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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就这样坐在他面前,活生生的。
身上每一寸都是活的,不再是昨天的青白和僵直。
她闭眼的时候时间就不在了,现在时间重新为她流动起来,流动在她的眼角、睫毛、发梢,每一个轻微的呼吸。
傅玉行想伸出手,去感受那呼吸的小小的漩涡,却察觉到自己指尖在止不住发抖。
身体每一寸都绷到发抖,有什么东西在争先恐后往外挣脱。
巨大的失而复得带来的不是喜悦,是身上一寸一寸的疼痛,疼到连心都发软,疼到尽头时,生出一种恐惧。
如果失去她……该怎么办?
那天之后,赵蘅隐约觉得有什么变化在傅玉行心底悄然发生。
他别的事情也不做了,每日抄方、采药、替她诊脉、熬药,守着她一步不走。
她问他那晚是从哪里买的药,傅玉行从来也不说什么。
她不必知道那晚他跪在台阶下磕了多少个头,用此生全部的虔诚和忏悔去乞求一个老人的原谅和赐药。
当赵蘅又谈起恢复之后到某地寻找药源,傅玉行也再不像从前那样接话。
他在她面前坐下,忽然道:“大嫂。”
赵蘅被他看得莫名:“嗯。”
“我准备不干了。”
“什么?”
“我不打算再从医了。”
“……什么?”
“如今刘凤褚紧追不放,我们迟早也走投无路。
宣州药行这趟浑水不要再掺和了,也不是非要干药铺这个营生,我们可以做点别的小生意,日子一样过下去——”
“闭嘴。”
赵蘅听到一半就神情转冷,“什么叫走投无路?你走到最后一步了吗?”
傅玉行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是这个态度,“非要走到最后一步?你非要鱼死网破开棺见骨才甘心?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如果你——”
“刘凤褚使这些手段就是为了逼我们屈服,你就真要和他低头?”
“你就没有为你自己考虑过?”
赵蘅一字一句,坚决道:“我的考虑就是,我绝不要向我看不起的人认输。”
傅玉行深深看着她,仿佛她才是他的敌人。
“我怕输,赵蘅。”
那天大吵一架后,傅玉行和赵蘅后来几天都不再提这件事情。
对赵蘅来说,她从来没有忘记当年傅家匾额当街被摘下的那一幕,傅家所有的破灭和衰亡以这块匾的易主为标志。
从那天开始,她心里就拧了一股劲,对刘凤褚,对傅家,对傅玉行,对她自己,她靠着这股劲走到今天。
现在刘凤褚站在她面前,以飘然出世的姿态轻而易举要她放弃一切,不可能!
傅玉行从来是争不过她的,向来只要她一句话,哪怕要把天捅个窟窿,他能劝则劝,不能劝则陪她捅了。
这回到头来也不例外,他只能劝她至少先把身体将养好。
这点赵蘅也依他。
往后一段时间,傅玉行每日除了给她看护身体,自己只出出进进地干活。
米和水挑回来,将瓦缸一一装满;药圃菜园全都新翻了一遍土,施了肥;院里一块石板不稳,从前推木轮车时差点翻过一回,这回他特意敲回来一块青石,细细打磨好,重新填进去;窗棂墙壁上细小的漏缝、破损的屋瓦,都爬上爬下修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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