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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礼物是赠他的,不如先向他借点儿,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而且陈年一定比我攒得多,稍稍借点想必不会被察觉。
我掰开罐盖,眉心抬起,和我的罐子不同,所有的纸钞都被按照面额大小迭得齐整,钢镚儿也摞成高高一排。
这样讲究,倒使我难以下手。
撇撇嘴,只好去合盖,却看见本小小的布面册子,在储存罐一角安静地躺着,诱使我伸出了手。
册子不到巴掌大,翻开来,不过前几页有一些零散的收支记录,并不详尽,似乎只是偶尔想起为之粗略一记,到了后面就尽是空白——等等,尾页好像还有字迹。
我凝神细看此页,页眉处单一个字:醉。
后面数行则写着一些物件的名字:城堡积木,悠悠球(蓝色),风筝,蜡笔,口琴,绘本,小狗玩偶,生日蛋糕,羽绒服,望远镜……大部分前面都打上了勾。
我捏了捏鼻尖,怎么有点酸。
吹灭蜡烛前的生日愿望,我从没有正经许过。
我总认为人并不会因诞生之日就被上苍眷顾,满足所愿,而远比神明更善聆听我看见我希求的,只有陈年。
当我闭上眼睛,说以后每年的生日都要和陈年一起过,就是在对他许愿。
那更隐秘的祈祷,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在一起的。
我大概是个悲观主义者,才会总是预想到未来同陈年的分离。
我们已共同生活十余年,一直一直在一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物归原位。
凑钱的事,我得另寻他法。
在家中的犄角旮旯搜寻一番,得纸箱数只,易拉罐和啤酒瓶数个,我高高兴兴。
把东西带到收废品的大爷那儿,他看一眼秤砣,说,两块二。
我心口一沉。
师傅,算仔细了吧?我小心试探。
咋会错?大爷把秤上刻度往我跟前一杵,说,自己看嘛,纸壳就这么重,三毛一斤,易拉罐总共算你六毛,啤酒瓶五毛一个,你算算看。
我哪里学过看秤,可听他头头是道,样子也不像唬人,我只好点点头,装作听懂了。
手里捏着大爷递来的两块二,我忽然想,酒瓶子倒是挺值钱的,一个就值五毛,十个就是五块,要是能多捡些啤酒瓶,钱不就凑齐了。
问题是上哪儿找那许多酒瓶子,夜市排档的酒鬼最多,但老板们绝不肯让我捡走空瓶子的。
我一路走一路想,又有了主意。
等父母下班陈年回来的时候,我伏在案头奋笔疾书,像压根没出过门儿。
陈年一进来就先挪风扇,怨我只顾贪凉,凑那样近要头疼的。
我便朝他吐舌。
扇叶乌啦啦地转,陈年的额发在风里飞扬,因为炎热,脸色是轻微的潮红。
汗水,乱发,忽然有一点不同于往常的生动。
他拿起玻璃杯,里面是我早替他倒好放凉的水,吞咽时喉结滚动,咕嘟咕嘟的,听来倒像淙淙清泉。
我似乎才发现,陈年的喉结是这样明晰,于是鬼使神差般,我伸手覆上那尖锐棱角。
陈年一愣,颤动、微滞。
我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颈间,轻声说,好玩。
摸他的喉结,只为觉得那事物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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