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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杜家兄弟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反对道,看着江之愉就像看一只奸狡的小狐狸。
最后还是上演兄妹情深的戏码,不过仙女渡完拯救野兽们的劫要回天庭时,江之愉很是故意又得意地亲了亲小柳芽的脸,叫猝不及防的杜忻辰和杜星原又气又恼,在往后的日子里,对他好一番警戒和防备,杜星原更是大色熊大色熊地称呼他。
回忆至浓时,江之愉扑哧地笑了出来,可唇边的笑意很快就像干枯的井一般,满是寂寥,他轻轻地抚过她额际似绒毛的发丝,似是自言自语地呢喃道,“从前总笑杜家兄弟是呆子,到头来,我没比他们好多少,若我不是你表哥便好了。”
小滴小滴的雨儿在浓稠绵密的夜色下,无辜地连成长长的银线,划过黄黄绿绿的叶子又终究不满地坠落于地。
镇国公府荟萃居的主卧里,刚收到剥去郡主和县主封号的圣旨及浓浓责备之意的口谕的阮优依,愤恨地扫掉一梳妆台的胭脂水粉和首饰盒子,铜镜之中的憔悴面容渐渐地扭曲成难以言喻的狰狞,怨毒的目光才触及曾被柳芽扇了一巴掌的脸颊,便猛地一拳砸向无辜的铜镜!
唇边慢慢勾勒起来的冷笑,被七零八碎的镜片分割出诡异的光芒。
这时,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跑来,胆怯地道,“夫人,皇后娘娘宣您进宫。”
阮优依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怨毒缓缓冷冷地扫向小丫鬟,吓得小丫鬟整个身板抖个不停,须臾像是已经欣赏够了小丫鬟的惧怕一般敛下眼眸道,“更衣梳妆吧。”
丫鬟们诚惶诚恐地为她更衣,用新的胭脂水粉精细地遮去她脸上的憔悴和病态,随后她就像这座孤寂的城堡唯一的夜明珠似的,高高在上地被精干的麽麽和护卫们恭敬地簇拥着离去,待进了宫,一瞧着就圆滑又油腻的中年太监将她迎进范皇后所在的延福宫,随之将里头的所有婢女和小太监都领走。
而坐于上座的范皇后,抬起垂着的眸子,悠悠然地扫向站立在厅中的阮优依,那虽无形但强悍的威势,叫心虚的阮优依头皮发麻地跪下了,随即如冬霜似的声音夹着浓浓的嘲讽响起:“本宫辛辛苦苦给你垒起来的高台子,你竟为个男子就轻易给拆了。”
“优依一时糊涂,求姑母轻恕——”
阮优依畏惧地叩首道,可那双杏圆的眼眸生生地撞进暗红色的奢华绣百花地毯时,闪过一抹如冰似雪的恨意,云麾将军逝世后,她本可以借着养胎的由头回京,再不着痕迹地借故流掉孩子,再一直留在京养身子的。
可范皇后为更攥紧镇国公府与淮阳将军府的关系,非要她留在淮阳将军府,还派来心腹麽麽监视她的举动至诞下遗腹子,又赐了贞节牌坊暗示她别指望改嫁,叫她死了其他回京的心,严谨地为夫守孝三年,压榨她最后的价值——趁机赚尽了教养得当的贤后好名声。
而她只有无限的痛苦和煎熬,倘若她早些回来,宇文秋页定不会叫柳芽那狐媚子诱惑了,她也就不用费那般多心思将他抢回来,怎料柳芽总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在桃花潭时,她原设计要潭内丫鬟将‘目睹’她和宇文秋页亲吻的事当八卦讲出去的,没想到凑巧让柳芽亲自目睹了,她开心之余还暗搓搓地挑衅,但是柳芽下一刻就将被动的局面扭转成主动了,还叫她当众受尽羞辱。
到了鲁国公府的宴席时,她仗着自己熟练了憋气,想诬蔑柳芽因妒忌残暴地推她下水,怎想柳芽会水性,还下了水吓唬她折磨她,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先发制人地戳破她的阴谋,虽然得知她因此而病得一塌糊涂后,高兴了好一阵,却不想莫秋彤到陛下跟前闹,剥去了她的爵位。
但,每每想起柳芽亲向江之愉时,宇文秋页那张俊脸上流露出来的厌恶,她便还是高兴。
范皇后不知她心念已是百转,静默之中金色的护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茶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半响才道,“本宫还是那句,本宫能叫你栖身于云端,自也有本事让你重新坠入泥潭中,若还想享这荣华富贵,便掂清楚你的言行,莫负了本宫的心血,寒了本宫的心意!”
“优依不敢有一时一刻忘记姑母的教诲。”
“你若时刻谨记本宫的教诲,何至于被剥去爵位,如此岂不是叫陛下也打了本宫的脸!”
范皇后不动声色地拎起茶几上的白玉茶杯,猛地掷到保持叩首姿势的阮优依背上,泼洒出来的碧绿茶水冒着丝丝不屈的热气!
“!”
猝不及防被砸中柳芽折磨出来的伤口的阮优依浑身一颤,却咬牙不敢发出声响来,但那标准的叩首姿势始终无法再维持地一软,粉饰得十分精致却已然疼得扭曲的小脸儿,遽然狼狈地压着贴到地毯上,然未待她从火辣辣的疼痛中反应过来,不知几时靠近的范皇后一把抓住她的发髻粗鲁地强迫她抬起头!
范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皱巴成一团的惊恐和痛苦,一字一顿地道,“你要记住了,本宫留你在皇城里,并不仅仅是享受荣华富贵的,青楼的妓子翅膀再硬,也还得委身在千千百百的恩客下,之前许给你的仍有效,可要是你还敢给本宫添乱,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本宫永远不缺像你这样的侄女!”
话毕就像丢弃用得不顺手的丝帕一般甩开她。
随即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道,“去庭中跪着,好生反省吧!”
“是。”
阮优依缓了好几口气才忍住刺骨的疼痛移步到庭中跪下,细小的雨丝一片片地落在身上,不过半时辰就将她的衣裳打湿了,之前落水的病态在这般刺激下便再也藏不住了,纤瘦的身板如风中的芦苇颤颤巍巍地摇摆个不停,脑海中胀痛的晕眩感强烈地袭来,几乎要撑不下去时,却觉从天而降的沁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呆滞地抬头——就见庆王撑着伞遮在她头上,而他的贴身侍从为她披上厚厚的黑色斗篷,突来的温暖,叫她满心的委屈瞬间化作泪花盈盈跌落,便听庆王素来平缓的声音仿若这夜空的细雨般,低而沁凉地道,“本王不会让柳芽嫁给宇文秋页的,你别再找她麻烦了。”
阮优依心里升腾起的温暖顷刻间被挤涌来的风雪冻住了,“连你也喜欢她。”
毫无疑问。
庆王未作回应,只是将伞交给侍从继续为阮优依遮去连绵的细雨,而自己走进雨幕,但不过才几步便蓦地顿住了,他回头道:“不管柳芽是何出身,她如今已贵为西漠公主,父皇刚摘去你的爵位,母后如此责罚你,到底是为你好,我本不应来的,是宇文秋页请托我走一趟。”
闻言,阮优依灰败的眼眸乍然亮了。
翌日午后,柳芽刚醒,柳四姑便来了。
柳四姑瞧着柳芽还惨惨淡淡得不行的脸色,毫不吝啬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心疼,不住地叮嘱伺候在旁的茱萸好生照料看顾,得到茱萸脆生生的应答后,她不着边际地东拉西扯一阵,才试探地期盼地道:“今日秋雨一下完天儿甚是清朗,我便想着和绣儿去那桃花潭走走,芽芽有没有什么东西一亮出来别人就知道是你,进而不敢随随意意欺负我们娘俩的呀?”
“桃花潭与别的园子不同,是个没有邀请便是勋贵也不能进出的私人地方,没谁会莫名招惹你们的。”
柳芽忍住喉咙深处攀爬上来的瘙痒轻咳道,“我早前已和潭主打过招呼,你们到后报我的名字就会有丫鬟接待带你们游玩了。”
“可我还是不放心——”
柳四姑的眼睛状似无意却又滴溜溜地扫过柳芽那偌大的梳妆台,上面不但摆满许多精致的胭脂水粉,还有一盒盒一套套的珠宝首饰,更有几支名贵的钗子和一只荷雕的白玉镯子随意地搁置在红色绒布上,似是昨夜回来后从发髻上摘下来未及整理装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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