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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努力反抗,还是跪倒在地。
“你可知错?”
晏淮逆光站在程六出身前,高大的影子从上而下罩住程六出,他的眼瞳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我是程六出,我不愿做晏决明,这便是错吗?”
程六出不卑不亢道。
分明是仰视的姿态,却看不出丝毫的怯意。
晏淮居高临下地凝视眼前的少年,他的眼神像只荒野中长大的幼狼,足够锐利、足够凶狠,初出茅庐就敢挑衅成狼。
同时又足够聪慧、足够胆大,身子刚痊愈就能绕开所有人逃出侯府,还将一波又一波侍卫耍得团团转。
这样的苗子,有朝一日或许真的能成长为林中的狼王。
可是晏家不需要一只时刻准备着亡命天涯、自起炉灶的野狼王。
晏家需要的是忠于这累世家业、世代权势的头狼。
若是此时不修剪他锋利的爪牙,等他长成,便是他彻底抛下晏家的时候。
晏淮转过身,对着满墙先祖牌位深深作揖。
“晏氏宗亲在上,今有不肖子孙晏决明,狂妄自大,目无尊长,顶撞尊亲,屡教不改。
然淮念其身世坎坷,长于乡野,未曾承听圣恩,亦或受晏家祖训教诲,今特请家法,望祖宗在上,保佑晏氏子孙改过迁善,以正其道。”
他直起身,从仆从手中接过小儿掌根粗的藤条棍,不带分毫犹豫,猛地抽向程六出的后背!
第一下,藤条狠狠抽打在程六出后背的旧伤上,他咬紧牙关,缚在身后的手用力握拳,才勉强将痛呼咽进喉咙。
第二下,他的指尖深深陷进手心,前额后背无法抑制地冒出汗滴,他死死挺着背,不愿倒下。
第三下,痛感从后背漫向全身,他的四肢都在隐隐发抖,血腥味慢慢弥散开来,他的眼前也仿佛一片血雾。
第四下、第五下、第六下。
程六出终于支撑不住,扑倒在地。
冰冷的石砖带给他片刻的清明,他咬住舌尖,不允许自己就此告饶。
第七下、第八下、第九下。
程六出的思绪在规律的鞭笞声中逐渐恍惚。
灵魂好像要比身体慢半拍,在痛感没来得及传递的时间差里,他眼前浮现出儿时的场景,他和一个乞儿在冰天雪地里打得你死我活,就为了抢一个别人好心施舍的冷包子。
又一道棍声,眼前的画面迅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三伏天,他在铁匠铺帮人拉箱烧炉,高温逐渐吞噬他的理智,他摇摇晃晃地摔倒在炉子上,手臂被烫得掉了一层皮。
藤条一棍又一棍抽打在身上,疼痛仿佛都麻木了,汹涌的恨意与绝望像是烈火,烧得他周身发烫。
那些旁人的恶意、命运的嘲弄仿若无边苦海,他在其中挣扎沉浮,一瞬想就此死在这里,一瞬又想毁灭这一切。
昏昏沉沉之间,无数个画面在脑海中飞驰而去,最终定格在他和程荀相遇的那个上元夜。
他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程荀明亮的眼睛突然唤回了他的神志,他眨眨眼,恍若隔世。
对了,我在晏家宗祠。
他后知后觉地想。
我不能死,阿荀还在等我。
身后的鞭打终于停下,晏淮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蜷缩着的少年。
十三岁,有的人家已经在相看婚事,有的还一团孩子气,在母亲膝下撒娇卖痴。
而十三岁的晏决明,母亲早逝,在外漂泊流浪数年,没过过几天正经的好日子。
晏淮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
他告诉自己,晏决明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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