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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滚三遍,倒水,不疾不徐,不溅出一点水花,衡南知道屋里人都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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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低着,目光盈盈,手指持着杯,媚意里又有柔顺的怯意,茶杯奉到头顶上,一只手握住杯子,却不拿走。
“听媳妇说,勾栏里面转了一圈,谁都没看上,就领了你回来。”
盛老夫人的声音,和气里透着威严,“抬起头,给老身看看。”
衡南先叫重工绣衣服上一个金项圈晃了眼睛,四周仿佛都弥漫着这种如雾一样的光亮,让人想起庙,想起庙里挤满的烟。
这房间明明比盛君殊的房间还要宽阔,红木家具摆满,收拾得很整洁,屋里燃着沉沉的香,香的吐息,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盛老夫人保养得宜,银发和皱纹像最细的绣,端庄慈祥,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紧了她不放,衡南让她握住的手,立马渗出一层汗。
像被秤砣压住身子,无处容身。
松开手,收了那威压,衡南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盛老妇人轻描淡写掀起茶盖:“哥儿是个好孩子,我容不得别人对他不好。”
衡南垂头,心跳砰砰地应是。
盛家上下事务,因老太太清醒着,都是老太太一手抓,薛雪荣好容易办件事,办得诚惶诚恐:“瘦马最会伺候男人的,她怎敢待哥儿不好。”
扭过头看衡南,“就是蠢了些,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薛氏已听丫鬟报说,换下来的床单没有任何痕迹,惊愕之余,憋了一肚子火气:“睡在一块儿十几天了,澡也在屋子里洗,随便捡个机会不就完了吗?”
“你别跟哥儿玩欲擒故纵那一套,我儿心思正,比不得你打交道的那些男人,你越装玉女,他越是不敢碰。”
“雪荣。”
老太太厉声道,“你也是病急乱投医,把她放在哥儿屋里,像什么样子。
你也不怕哥儿同学好友来拜访,见了面,再传出去,叫我们家里如何辩解?”
“就是把她屋里十几天都没能成事,才让我憋屈。”
薛雪荣道,“人家学了十几年诗书,你学了十几年的淫巧,这么简单一件事都办不好,我看你是白从那地方出来了。”
衡南咬着后牙,咬得颤抖,脸红得似充血:“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薛雪荣道,“明天起,搬到东院去吧。”
闭上门,门里的交谈还在继续。
老太太道:“怪不得你看上,模样不错,倒是驯得乖巧听话,只可惜……”
薛氏道:“那腰扭的,那低眉顺眼的样儿,也就是男人兴致起了喜欢,劲儿过了也就丢到后头去。
哪儿能跟正经人家的姑娘比。”
老太太笑道:“你刚才自己也说,学了十几年的淫巧,去跟学了十几年的诗书礼节的比,你也真胡闹,没这个比法。”
“大姑娘拉不下面,妓子还拉不下?人家急等着倒酒,拿个千金起子开酒塞,谁知起子还半天用不不趁手,那我千辛万苦的买她干什么。”
衡南猛地回身,扭曲着脸,快步走到庭院里去。
盛君殊正习字,右手边添了一杯水,指节捏上杯壁,滚烫。
回头,是一个陌生的丫鬟木然的脸,盛君殊顿了一下,目光,落回书上,却半天没能凝神。
盛君殊平时交游不广,少赴宴会,多数时间留在家里,这里面当然有母亲薛氏过于呵护的原因。
另一方面,因为盛家在金陵的地位,同龄人跟他讲话,多带恭维之意。
即便有话题,都是顺着他话来说,不敢违逆他分毫,更别提玩笑,乃至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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