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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伤药,”
她声音很轻,“……用一些吧。”
那个匣子他认得的,仔细看正是当初在骊山他赠与她的那只,原来她从没有用过,现在还要完璧归赵——他又怎么会知道呢?她根本不敢用他的东西,一旦被继母或三姐姐察觉便又要闹出若干风波,她受不起那样的折腾,倒不如默不作声地把他的慷慨和怜悯都小心藏起。
如今再还给他……倒是正好了。
他却没接,眉头似也微微一皱,昏暗的光线里她看不清,只是保持着抬手的动作执意要将东西给他;两人僵持片刻,他终于还是接了过去,低沉的声音落进她耳里,比过去更寡淡冷清:“……多谢。”
……竟像是久违了。
她默默压着心里的起伏,看着他背向她解开了身上的血衣,黑暗中很多东西都变得不同,某一刻她觉得这世上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了;但礼节总要恪守,她已别开眼睛打算默默离开,偏偏他的声音又传来,在对她说:“……我很抱歉。”
——抱歉?
抱歉什么?
将她扯进今夜这桩事么?
她并没问过其中原委,而实则机敏如她已大抵能猜出背后曲直:先国公新丧、颍川方氏正是式微,长安城中有无数人想趁势将其打落泥潭永世不得翻身,秦王殿下与钟氏自是最令人生疑的祸首,同时也难保那位被先国公逼至墙角的天子未曾参与其中,今夜被派来刺杀方氏的杀手个个出手狠辣,便足见背后之人已有破釜沉舟之心。
“世子不必致歉,我……”
她有些不安,开口时神思也有些涣散,待话说出口才察觉自己犯了错,要停住时已不可挽回;狭小的底舱忽而变得更静,她甚至察觉他擦拭伤口的动作都顿住了,也许那一刻又想起他故去的父亲,让她感到自己罪大恶极。
“我……”
她忽而感到一阵疼,明明自己的处境也从不顺遂、却偏偏总对眼前这个男子额外多出几分无用的关心;静默许久也想不出该如何补救,于是只好凭着心意低下头轻声问他:“我二哥哥平素与君相熟,我是他的妹妹,不知往后可否就随了他……也叫你一声‘三哥’?”
只有这样才好。
既不必再称他为“世子”
,也不必将那声残忍的“方侯”
叫出口。
他久久未答,两人之间一时只能听到船舱外起伏的江潮声,那只被她送还给他的木匣里溢出的药香也在此刻变得浓郁了,淡淡的幽凉,又隐约透出一点苦味。
“方氏既出长安,便当明取舍之理,”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又平稳,好像没有一丝悲伤似的,“我与子邱往后只当是寻常故交,四小姐亦不必逆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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