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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是——”
有些疑惑的,白螺问了一句。
一腔喜悦的美妇见白螺迟疑,不由顿了一下,有些急切:“我是兴娘啊……白姑娘忘了?十五年前青州的灾荒!
那次若不是白姑娘,我们一家早饿死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卷起了左手的袖子,腕上竟是空空荡荡,左手似乎是被什么利器被一刀斫断!
“青州?……”
白螺想了想,神色渐渐舒展开来,微笑,“原来是你,如今真是富态了。”
吴兴娘这几年想来过得很好,养尊处优之下,有些微微的丰满起来。
听得她这么说,兴娘有些脸红:“托姑娘的福,过得也算安逸。
十多年了,老了……哪里像姑娘,还是一样的容色。”
边说着,中年美妇边抬眼看了白螺一眼,对于白螺十几年不变的容貌露出了诧异之感,然而毕竟是大恩人,终究不便多问。
说完了,她眼睛却有些红润,低了头,轻轻道:“白姑娘,如今我和外子安家在绍兴,今儿花神会带了女眷来灵隐上香——碰到了姑娘,真是天意!
姑娘的大恩,兴娘夫妻一直日夜不敢忘,只怕是缘吝一面,今世无法偿还。”
白螺微微笑了笑,眼角的坠泪痣却仿佛滴下了一滴泪来:“夫人如今过得好,白螺便是高兴了。
报恩什么的,何必提起。”
这个世上,她看过的、了解的不为人知的隐秘不计其数,但是她何曾想过要用捏在手里的过往,去打扰过那些已经摆脱恶梦好好生活着的女子?“今儿送春回来,我家在灵隐禅寺开素斋宴。
白姑娘要不要来歇歇?”
兴娘脸上有感激之色,一迭声的相邀,殷切的望着她。
知道恩人平素的性情,兴娘知道再说什么报恩的话,只怕会让白衣女子走的更快,只好收起了谢意,殷勤相邀。
白螺本想摇头,然而看着古木参天的寺庙,听着隐隐的梵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
白鹦鹉咕哝了一句,抓抓她的肩头,白螺微微一笑:“那么,就叨扰了。”
灵隐里面,香客不多,大约今日游人都去送花神了,庄严的佛殿里一片空寂。
在偏房小院里喝了几口龙井茶,兴娘絮絮的说了一些家常,比如那次青州灾荒后如何和丈夫一起回到了老家绍兴,这些年如何的行商赚钱立起了家业,儿子娶了媳妇今年已经考上青衣秀才……等等。
白螺静静地听着,偶尔笑着接几句,只是看着兴娘如今富态安详的脸,看着她说话时候不自觉流露出的满足和幸福,白衣女子的嘴角浮出了淡淡的笑意。
真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完全不再是当日青州城里那个满面菜色奄奄一息的样子。
果然……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虽然曾经经历过那样的流离灾祸,却终于换取到了今日——这个世上女子的坚忍和活力,永远都不曾让她失望。
白螺心里定了定,有一种欣慰。
说到一半,却听得外面有脚步走动,还有女眷们唧唧喳喳的说话声,从抄手游廊里一路过来。
兴娘笑了起来,阖上茶盏站起身,对白螺微笑:“哎呀,白姑娘,外头是我女儿媳妇们回来了,我出去叫她们进来——我和廷章一直设着你的长生牌位,对小辈们说起你的恩德,今儿个可要她们好好给你磕个头。”
也不等白螺回答,一边说着,女主人一边已经打开门走到了廊上,大声唤女儿和媳妇的名字。
一群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簪着绢花,嘻嘻哈哈的一路笑闹回来,一见夫人出来也忙敛了神色,恭恭敬敬的行礼。
——全家族上下,即使是男子辈,见了兴娘都是恭谨有加的。
据说是因为在多年前的灾荒中多凭了一介女流的她大德大义,家族中几个长辈才活了下来。
所以到了今日,在族里所有人都知道廷章妻子兴娘的人品,对这个断腕的女子敬畏三分。
十八年前,青州那一场灾荒几乎让吴氏一门全灭。
那时候是建炎元年,金兵在中原长驱直入,虏走了徽钦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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