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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干舌燥,头顶一层层冒着汗珠,面红耳赤。
就在这张针毡再也坐不下去时,带头人过来救场了。
“哎呦,可找着你了。
才一眼没看见,就跑得不见人影。
你就喜欢钻到个清净的地方玩避世。
我要是再不看着你呀,你能在这儿把这片生菜给我解剖了。”
平日里下巴上好像挂着冰溜子的带头人,居然会说笑话。
他呵呵地俯下身,一手端起靳连城的菜盘,一手勾肩搭背地揽住老同学,拍抚他的胳膊,悄声附耳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场合……拜托,给个面子,那边一群人等着呢……走啦走啦……”
靳连城被拥离了座位,走得远了。
老靳缩着脖子挑着眼睛,视线从上眼皮下方溜出——他一向这样看人:避世?我也每次都坐角落,怎么都没人这么说?怪了,世上还有不喜欢吃免钱饭的人?
“咯吱”
,他不是滋味地咬断一截虾。
一辆顺便搭的大客车
餐会稀稀落落地散场了,人三三两两地回家了。
开车来的最省心,直接奔了停车场;顺不顺路的也跟去了;地形熟悉一点的,从度假村晃出去到街边看站牌,找能到家的公交线路;少部分求稳的,只好再次坐上来时的大客车返回所里,再从单位走那数年如一日的下班路。
老靳混在这群人里,到了研究所,别人陆陆续续下车了,他却坐着不动。
他当然可以到车棚找到自己的自行车骑回家,但他宁愿把它扔在这里一夜,明天早早起来走远路上班。
因为客车是所里租来的,晚上要开回客运公司的停车场,途中恰好从他家门口经过。
他在位子上晃动颠簸,乜斜的视野里跳动着空无一人的车厢,油然生出一种自己包了一辆车的错觉。
他费力地对准焦距,望住了那一个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前排座位。
每次车上只要有第二个人,他好像就会被挤到最后一排。
这一次机会难得,他也嚣张地、报复性地狠狠想着,“哼!
咱也坐一回前排!”
,跌跌撞撞地往前摸去。
他之所以“乜斜”
,之所以“费力”
,之所以“嚣张”
,之所以“跌撞”
,是因为他醉了。
他醉了是因为餐会上还开了酒,红酒。
他一直向前向前向前,直到摸到了最靠近司机的座位。
只有这里能让他满意,如果不前到这么前的话,就好像亏了本似的。
他刚一坐下,普遍寂寞的司机便找到了听众。
他东拉西扯地敞着话匣子,语气颇为敬重,带着一种心地单纯的体力劳动者对知识分子的本能仰慕。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无知,总以为研究所里全是科学家,却从来不想再了不起的单位也有扫地大妈。
他瘫在座位上,享受着这荒谬更难得的敬意。
他边上的窗户开着,窜进夜晚的小凉风,吹着他散发着高热的红头涨脸,很是舒适。
他陶醉得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司机倾诉。
也许絮絮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也许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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