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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翠如火烫般缩回手,忽一顿脚,转身就匆匆跑走了。
冯春心如明镜,晓得她慌什么,只是未意料到,常二爷这般雷厉风行,昨白日里顺嘴才讲过,他晚间就带兵前去。
巧姐儿吃完鸡蛋,又去抱母鸡玩会儿,厨房也差不多了,婆子把早饭放在食盒里,送来交给冯春,冯春道谢接过,牵起巧姐儿一直走回院内,见常燕熹和曹励站在廊下说话,常燕熹的袍子蹭着大片污渍,衣摆还撕裂一片,他神情不霁,喝斥问:“去哪里了?”
冯春不生气,把食盒晃晃:“拿早饭去。”
进到他房里,揭开盖,取出一盘笋丁火腿烧卖,一盘三鲜锅饼,两碟扬州酱菜,一碗油黄的虾籽饺面,一大碗热腾腾甜丝丝的桂花糖藕粥,是她和巧姐儿爱吃的。
常燕熹去内室更衣洗漱,再出来时,见巧姐虽饿得咽口水,却也乖乖坐小杌子等着。
他撩袍坐桌前,不紧不慢吃起那碗虾籽饺面,忽朝巧姐皱眉:“来吃早饭。”
巧姐眼睛一亮,跑近爬上凳子,冯春盛了一碗甜粥给她,常燕熹淡道:“当心烫嘴。”
冯春便把碗端来,用调羹划散热气,舀起一勺吹几下,再喂给巧姐,巧姐吃的高兴,抓着头发玩儿。
曹励坐在一旁吃茶、嚼着五香花生,看着他三人吃早饭,油生出一种错觉,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常燕熹吃完面,饮茶漱口,再坐到曹励身旁,持壶斟盏龙井,问道:“一个都没擒住?”
曹励颌首回话:“我们赶到时团围观音庙四面,如若他们还在,必定插翅难飞,但把庙里翻个底朝天,不见半个人影,显然已经逃遁。”
“如此看来,这伙人十分的警觉,绝非寻常恶徒。”
“这伙人?”
曹励问:“大概有几人?”
常燕熹略思忖:“十二三个总有,着黑袍,面相凶煞,所使手段平生未见。”
曹励的神情不寒而栗:“实在太残忍”
那满桌案肆流的鲜血,骨肉模糊的婴孩,积郁的腥臭味儿,一张张现剥的阴白皮肤他和弟兄们沙场驰骋数年,什么场面没亲历过,皆无这番场景来得惨不忍睹。
一个兵士隔帘禀报:“黎春铺的方掌柜已捉捕到衙门。”
“我这就去审审他。”
曹励把余茶一饮而尽,起身便走,常燕熹想了想,也随在后离开。
冯春竖耳听得仔细,心底直泛恶心,吃罢早饭,把常二爷换下的衣裳洗干净,拉绳晾在太阳地里,抬头看着墙那边绿树榴花依旧。
她心中有了主意,进屋择选几件绣品,用锦布包好,带着巧姐就往张夫人的院子去,叩有半晌门,一个嬷嬷出来,显见不认得她,生疏地问:“你是谁,有何事?”
冯春道:“我是常大人身边的,这两天做了几件绣品,想送给夫人。”
那嬷嬷上下打量她,稍顷才道:“你等等儿。”
自进去通传,片刻后过来道:“夫人有请。”
巧姐儿不晓怎地闹脾气,死活不肯踏进槛内,冯春无法,叮嘱她在花园玩耍,不要跑远了。
遂独自跟着嬷嬷进了院门,几个丫鬟在廊下围着小风炉炖药,苦涩味儿直往鼻底钻,其中个迎过来,正是小翠,她压低嗓音:“夫人身体抱恙,还请你多担待!”
冯春道:“是我来的唐突,不妨下趟再来拜会。”
小翠又道:“无妨,说几句话的力气还有。”
她打起湘妃竹帘,就闻一阵香扑面,竟辨不出是何气味,待进房后才看明白,鳌山炉里燃着沉水香,窗前搁着几盆鲜花,越走近床榻,那帐中香愈浓冽,张夫人倚枕半坐,看到她勉力笑了笑,小翠搬来绣墩在床沿,冯春行礼后方坐了。
把锦布解开拿出绣品,不过是手帕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但胜在精致秀巧,饶是张夫人这般奢侈惯的,也不由赞其绣工了得,拿起一只荷包心不在焉地把玩。
冯春则不着痕迹地暗观她,年轻脸庞不若初时相见的明丽,似腌的咸鸭蛋,表面虽白,一种绿青却在皮底弥漫充盈,再冷冷的透出来,莫名的骇人。
她吸吸鼻子,纵然香味再重,仍掩不去令人作呕的腥臭气,这股味道比前两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丫鬟斟上茶来,她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无非是张夫人问她哪里人氏,家中几口人、夫君如何没的,平日里都忙什么,忽而笑问:“听小翠说,昨晚常大人派兵捉拿寇贼去了?”
冯春道:“不是寇贼,是杀婴恶徒,不过被他们逃了。”
“逃了?能逃哪里去?”
张夫人微怔,似松口气又似更焦灼,神色难用言语形容。
冯春想想才道:“一早听曹将军说,黎春铺的方掌柜被带入衙门,他们现应正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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