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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的老宅在樟角的半山腰上,是一栋白色的英式小洋楼,视野开阔,站在二楼露台上就能眺望到如同蓝宝石一般浓郁的纭港港口,走高速去市中心也就不到四十分钟的路程。
樟角不仅地段好、风水好,而且还是在当年纭港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眼光独到的梁老先生亲自带队拉起项目开发的。
梁家是樟角房产项目里住着的最显赫的一家,如今人们心照不宣地用樟角指代梁家。
是夜,秀美的小洋楼在雨雾里快要融成奶油了,修剪得整齐的草坪彻底被雨水浸湿,开得像葡萄串似的风信子承受了过多的重量,细细的花枝弯曲着,花朵则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陈念安披了件丈夫的西服外套绻在露台大大的椅子里,卧室和露台都没有开灯,只有花园的灯光淡淡地映出她的轮廓。
她人纤细,丈夫的西服可以包下叁个她,椅子也大,整个人缩在里面就是小小的一团。
她紧紧地攥着丈夫的西服,不让一丁点的身体露出来,仿佛在她的世界里,这沾染着丈夫温厚气息的盔甲一般的西服可以代替丈夫来保护她。
她低头,深深地嗅着藏青色西服的领子,上面残留着丈夫须后水的薄荷清香。
梁越是念旧专一之人,认定了便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了,就像这款须后水,他从岁时用到现在,从没换过品牌。
相比于白日里的风雨肆虐,夜晚的雨下得极静,绵绵的大有润物细无声之感,陷入昏暗里的陈念安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和梁越相处的记忆里。
她在梁越面前永远长不大,少女一般清澈明亮,会在丈夫对镜专心致志处理冒起的青茬时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的后腰,整个人附在他身上,撒娇要亲。
“老公亲亲。”
梁越从来都不会拒绝她,会放下电动剃须刀,顶着半张脸的细腻泡沫,小心翼翼地吻了她一下,而且尽可能的不让泡沫碰到她。
还有她莫名其妙的抽风举动,梁越每次都会配合她,例如打各种莫名其妙的赌,比赛谁能最快跑过这条街,比赛谁吐橘子核吐得最远
在下大雨的天里莫名其妙问他愿不愿意去复刻电影情节,在他毫不犹豫点下头的那一刻,随即拉着他冲出去淋雨,然后两只落水狗狼狈跑回家。
陈念安一边被顺从地塞进浴室里洗澡,一边攥紧了拳头嘟嘟囔囔地抱怨。
”
黏黏糊糊的,又湿又冷,一点都没有电影里演出来的那么好玩,我们都被骗了!”
“是啊,真是太坏了,这群骗子!”
梁越附和道,用最快的速度让热水淋上她冰凉的身体,并在浴后即时端上冒着热气的感冒灵颗粒。
梁越像是一个引子,把她温婉外表下深藏的叛逆引了出来,她可以在被丈夫包容的那一刻忘掉自己是个成年人,抛下责任,尽情地释放本我。
花园里的灯就在此刻坏了一个,闪烁的灯光晃着了她的眼,将她从那充斥着蜜糖色的回忆里拉了出来。
面颊一凉,她下意识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蹭到了一片濡湿。
真是,怎么还哭了?
这里没有外人,陈念安不需要流泪装给谁看。
怪就怪在这回忆太甜,而现实太过痛苦。
她和梁越从相遇到相爱,亲密地相处了叁年,人心到底还是肉长的,是会难过、悲伤的。
罢了罢了,那只是一团数据,没有死不死之说,亲爱的,最后为他哭一次就好了,这是一个游戏,别陷进去了。
陈念安反复默念着这信条一般的话,同时捂住了空落落的胸口,然后把脸全部埋进丈夫的西服里,深深地嗅着,泪流满面,缩在宽大藤椅里肩膀耸动着啜泣的模样可怜极了。
她在露台上坐了多久,梁铮就在不远处侧对着露台的凉亭待了多久。
烟草燃烧的微弱火光忽明忽暗,极其黯淡地擦亮了一双幽深的眼眸,一张不符合年龄的深沉面孔。
就连至亲也不知道梁铮会抽烟,还是这么烈的万宝路。
看他那架势,分明已是老烟枪了。
葬礼上的那套正装吸附了潮湿空气中的尼古丁,变得发闷发臭,当梁铮身上仅有的那包万宝路变作一地的烟灰和烟屁股后,梁铮被辛辣尼古丁压下去的情绪开始翻涌。
阴翳而疯狂想法屡次推翻理智占领意识的高地。
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今晚,他就要占有他心碎的嫂子。
否则
否则他的嫂子就要落入他人怀中了。
他垂下钢刷似的眼睫,整个人陷入混沌的阴暗里,急促的呼吸透出他最后的垂死挣扎。
最后,那猛然收紧的下颌向这世间袒露了他坚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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