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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在庆德殿甫一坐下,王妡便叫贡年将案上的一本奏折拿给她。
奏折是广州南海县县令滕从周所写,托广南路的走马承受送来京都,禀告广州内的一桩惨案。
原先的广州知州为人暗弱,经略广州多年未有建树,去年秋官员磨勘后,王妡明旨将此人撸了,暂由通判全权代行知州之责。
广州通判海卫诠,出身广州豪族南海海氏,在本地横行无忌,常带着族人侵夺过路商船的财物,他本人也常带着几个心腹下属冒取商人的货物,过路商旅苦不堪言。
滕从周的奏折里禀的正是海卫诠。
这个土霸王夜路走太多,终于遇到鬼了。
四月间,海卫诠的亲弟几人乔装抢夺一队胡商货物,那队胡商也是个莽的,打伤了海氏几人,海卫诠得知道便派人去抓那队胡商,要把他们下狱治罪。
既当官又当匪多年,海卫诠这一套玩得极其熟练,然而这一次遇上的是不要命的狠人。
那队胡商登上衙门大堂,抽出袖里藏剑,海卫诠猝不及防毙命当场,并左右十余人全部身死。
滕从周在奏折里说:“胡商类猴,红眼凶狠,人面兽心,百步之内,无人敢近,是以教其登船入海,逃之夭夭,官兵所不可追。”
嗯,一队胡商共七人,在衙门大堂上杀了本州通判在内的十几人,还顺利登船,逃入大海。
王妡看到这时,都笑出来了。
究竟是胡商凶狠,还是差役官兵废物,或者是有人暗中出手阻扰。
海卫诠的种种罪行罄竹难书,他死了便死了,却叫那些杀人的胡商逃脱,就是在打大猗和她王妡的脸。
另外,海氏的人因海卫诠之死满州发疯,要各县衙役全部出动缉捕杀人凶手,甚至还想动广州驻军。
广州驻军没有她皇帝的军令,谁敢擅自调动就是找死。
滕从周的奏折到了京城后,王妡第一个问责的是广南东路提刑司。
文书百八里加急送到韶州曲江城宪司衙门,宪司上下头都痛了。
南海海氏在广州势大,就是他们宪司有时都不太敢管。
但也不是海氏一家独大,还有冼氏与植氏两个豪族,三家在当地互相牵制,但面对朝廷又守望相助。
他们宪司也难做啊。
然皇帝问责的手令都来了,蒋宪使只得亲去南海城主事。
蒋宪使被马颠簸着,满腹怨念:姓吴的拖拖拉拉还不赴任,故意的吧。
被人念叨的吴桐忽觉鼻子痒痒想打喷嚏,可这是在御前,她这一个喷嚏打出来,可能皇帝陛下不介意,但被旁人知道肯定要参她一个御前失仪。
虽说在朝为官没有不被参的,但因为一个喷嚏被参就很没有必要,毕竟被参了还得吵架。
吴桐忍住了喷嚏,问起这个南海县令滕从周来。
“滕从周是六年前被贬到广州的,其人颇有些才干。”
闵廷章说道:“他没有当地背景,又因广州州治所在南海县,他这个南海县令被拉拢的价值不太大。
他当南海县是,正好冼氏与植氏联姻,海氏因此不得不收敛动作,机缘巧合,三家都没有动他这个县令。”
豪族没有动作,下头的乡绅便都老老实实,将滕县令当个摆设供起来。
滕从周在夹缝中安稳过了六年,可见不是个庸才。
“这位滕县令是怎么被贬去广州的?”
吴桐好奇问道。
闵廷章道:“牵连进蒋鲲私卖盐引的案子里,他本人无过,只是有几个不省心的兄弟,借他之名参与贩私盐,把他连累了。”
吴桐问:“那他的兄弟现在呢?”
这哥们儿挺倒霉,可别今后起来,又被倒霉兄弟连累。
“都流放去凉州修城墙。”
闵廷章说着忽然笑了,“倘若陛下登基时大赦天下,滕县令的兄弟都在大赦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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