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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些时日建康的阴气愈发浓郁了,远处鬼物的啸叫彻夜不停,阴气如野马一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肆意奔腾,汇聚成一团团浓得化不开的墨块。
人一旦走入夜色,整个人就像化在了里面似的。
街角灯笼被风吹得哗哗响,将苍白的雾气摇曳成一道道细长的影子,乍一看就像是前来索命的白无常。
才下台阶,冰凉的雾气就漫过肌肤,慕朝游不禁打了个寒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地行走在路上。
快到佛陀里时,忽然被一道微弱的呻-吟吸引了注意,街上早就没了人影,这一声呻吟来得突兀。
慕朝游下意识地就怀疑是不是有人遇上了行鬼。
救人如救火。
心念电转间,她也没多想,捏紧了袖中的符箓,转身朝着呻-吟的方向走去。
大雾遮蔽了视线,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只依稀能看见街边好像倒了个人。
慕朝游将灯打高,灯火照亮那人的容貌,也照亮了她脸上掩饰不了的惊讶。
这倒在地上的人她是认识的,竟然是谢蘅!
!
少年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浑身上下还冒着一股浓重的酒气。
……是醉倒在这儿了?
慕朝游怔了一下,这些世家子也太不靠谱了。
她放下灯,想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谢郎君?”
“谢郎君?”
谢蘅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发出含糊的声响。
他生得高大,慕朝游拽了几下没拽动,犹豫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脸。
就在她的手将将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少年忽然猛地睁开眼,一双冷淡乌黑的眼直直地攫住了她的视线。
慕朝游心里咯噔一声:“谢郎君?”
谢蘅神志还有些昏蒙蒙的,阖上眼,又睁开。
见慕朝游好奇地望着他,想来不是他错觉,不由皱紧了眉,“是你?”
慕朝游:“郎君怎地一个人醉卧路边?”
谢蘅没吭声。
慕朝游也没多有多想,她起身捡起灯笼,举目四望了下夜色。
她记得大名鼎鼎的陈郡谢氏都聚居在秦淮河南,靠近朱雀桥的乌衣巷附近。
但乌衣巷里这里还有一截的脚程,离面馆也有些远了。
这样浓的阴气便是她也不敢再四处走动了。
慕朝游犹豫了半晌,方才开了口:“天色这样晚了,街上还有行鬼四处走动,我家就在附近,若郎君不嫌弃,不如权去我家歇歇脚避一避吧。”
她知道她这话足够离经叛道。
话已出口,谢蘅一双眼微微睁大了点,震愕又迷惘地瞧着她。
眼前的少年好像误会了什么,谢蘅望着她,眼底的震愕渐渐散去,转而浮现出淡淡的警惕与厌恶之色,抿紧了唇,冷冷地道了声,“多谢娘子好意,不必。”
慕朝游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该不会以为她别有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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