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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积水空明,竹柏影影绰绰。
我不着痕迹地抬头,眼底是野心勃勃的波澜。
我深知,苏长青被拖下去的最后一刻所言,念念有词,神志不清,乃是循环往复的一句。
“让我去赎罪罢,让我去赎罪罢……”
终于在夜色稀薄,天光冲破晦暗,而我,苏钟离,踽踽独行于天地,与苏家无关,自立门户。
我呵,最后的最后,还是不借助外力与落拓而不失意的过去和解,就此释然,亦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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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女戒抄否?”
母亲不怒自威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母亲。”
我照例温顺地福了福,低眉顺眼地答到。
“那么来帮我煎茶焚香。”
她说罢拂袖而去。
嫡母秦氏自我记事起就是淡淡的,我也习惯了她的冷肃。
毕竟我是西戎侍妾的哀子,更何况据传我母亲生前并不受待见,嫡母椒房独宠,那是相形见绌,不过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怡情之物。
我自然要谨言慎行,不能让嫡母对我生厌。
在日月沉淀下,我的烹茶之技与焚香之法,可以说是难出其右。
茶汤醇厚,金炉孕香,烟雾袅袅,闻之扑鼻。
嫡母纤纤玉指轻捻茶盏,微拢白瓷青盖撇了撇茶末子,柔柔吹气罢轻呷一口,良久遂笑。
“钟离,近日又有长进。”
我受宠若惊,盈盈拜倒。
“母亲教导有方,钟离不胜感激。”
“好孩子,不必如此拘礼,来,上前来。”
我仍拘谨着起身,微整裙裾后不紧不慢地上前。
“好久没有细细看过你了,现在已是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的妙人。”
我闻言略一怔,有片刻的疑惑,但还是恭顺应下。
“母亲谬赞。”
虽未抬眼,我仍能感受到被慈爱的目光全然笼罩。
我并没有觉得幸福,恰恰相反,我很不自在,或者说是不安。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我小小庶女,有如草芥敝履,又有什么值得她放下身段温言细语呢?
果不其然,嫡母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淌来,沁人心扉,但内容却让我周身一寒。
“钟离呵,你今年已是娉娉袅袅十三余,我为你择了一门婚事,乃是陈府的子弟,青年才俊,并不委屈你。”
陈家长子是个不学无术且眠花宿柳之辈,众人皆知。
虽心中深凛,但我面上云淡风轻,恍若未闻,却是应允。
“那么,钟离你先退下罢。”
嫡母颔首,柔若无骨的手端起茶盏轻缀,似乎为自己深明大义的决策感到满意。
我躬身退去,嘴角噙着一丝自嘲,我含辛茹苦这么多年,事必躬亲,可结局已定,过程又有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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