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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环顾一圈,这小院太小,又挤满了人,如今能安静谈话的地方也只有那间寝屋——
“进屋聊吧。”
她说着,又补充一句:“今日来宾皆是无辜之人,还望守真阿兄莫要伤他们分毫,放他们归家。”
裴瑕扫过那一张张吓得煞白的面孔,眉心轻折,而后朝站在一侧身着灰青色内侍服的庆荣道:“汪内官,放他们走罢。”
庆荣叉着手:“裴郎君发话,奴才自当遵命。”
说着,他随便点了位甲兵,细着嗓音道:“去寻些纸笔,将院中之人一一记名,待画过押后,便可归家了。”
那甲兵应诺,忙去安排。
沈玉娇见状,心下也明了,这是要记名留档,若是今日院中之事传扬出去,就照着册子上的名字挨个盘问,总能揪到那多嘴之人,以作惩戒。
看这内侍细心如尘,办事妥帖,一定不是寻常人。
只是裴瑕身边何时有内侍了?还有这些甲兵,也并非他的身份能调用的……
她心下诸般疑惑,也来不及细想,裴瑕开口唤她:“玉娘。”
沈玉娇回神,朝他颔首:“嗯,进屋吧,那间。”
她稍稍伸手,指着那贴着大红喜字,挂着红绸的寝屋——
亦是她与谢无陵的婚房。
裴瑕缓步走过去,待推开门,看到屋内那一片更为鲜亮喜庆的红,只觉刺目。
沈玉娇避开他投来的目光,再看院中那道穿着大红喜袍的高大男人,他也正直勾勾朝她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谢无陵上前疾行两步:“娇娇。”
却被常六爷一把拉住,不让他冲过去。
沈玉娇朝他扯了扯唇:“没事的。”
谢无陵见她强颜欢笑,心头好似被什么撞了下。
红袍下的拳头紧紧攥着,他咬牙:“我就在外头,若是他敢动你半分,你尽管喊我。
老子今日就算不要这条命,也定和他们拼了!”
沈玉娇还想再说,身侧响起裴瑕沉金冷玉般的嗓音:“玉娘,进屋。”
纤长眼睫轻轻颤了下,沈玉娇回眸,只瞥见男人神色淡漠的侧脸。
他大抵是不耐烦了,亦或是……心头也有怒意?
他的心思一向深沉难辨,不似谢无陵那般喜怒哀乐全在脸上,遂也没再多想,随他进了屋。
房门合上,屋内没点灯,只窗外投进一点点昏朦的光。
看着裴瑕负手站在屋内,周身气
度与此处格格不入,沈玉娇恍然意识到,原来这屋竟这么小——
好像初次在这间屋醒来时,她也觉得这屋小。
但后来习惯了,竟也不觉得小了。
缓步走到桌边,她熟练地拿起火折子。
为着新婚,原本那个简陋的灯盏被收进杂物间,桌上摆着的是一对粗壮的龙凤喜烛。
沈玉娇知道此时点起这对龙凤喜烛,未免不合时宜,但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其他蜡烛,只好硬着头皮点燃。
屋内很快亮堂起来,大红喜帐、大红床单被褥、大红的双喜窗花、大红的龙凤喜烛,满目大红,辉煌鲜亮,喜气洋洋。
她原以为今夜的局促,应当是和谢无陵在新房里独处时。
未曾想到,却是和从前的夫君,彼此沉默着对峙。
细白指尖揪着喜服,迟疑片刻,沈玉娇抬眼,看向那始终站着的白衣郎君:“守真阿兄,坐下说吧。”
裴瑕扫过这间狭窄却精心布置过的寝屋,视线在书桌旁那张长椅略停,薄唇轻抿,到底是走过去,掀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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