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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胡乱抹了眼泪,转过脸,看见面前小小瘦瘦的一个丫头,才刚是她搀扶她起来的,真是难得,连服侍她的人都不敢触袖蕊的霉头,这么个不认得的丫头倒胆大。
她嘲讽似的笑了笑,“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初十将那只珥珰捧给她,“赶车的小厮才刚在马厩里卸车时找到的,叫我拿来还给姑娘。”
丽华怕她手上不干净,不肯去接,难得大方一回,将自己耳朵上的另一只也摘下来放在她手心里,“就给了你吧。
你多大了?”
“十五了。”
“十五?”
丽华不禁打量她,简直天生的一棵菜芽,注定要夭折那种。
可见她自己的命跟这些人比起来,还算是好的,她心里感到些凄凉的安慰,和气起来,“从前没见过你,马厩里怎么会要个女孩子当差?”
初十嗫喏道:“我爹在马厩里养马。”
“噢——”
本来要打发她走,可巧见缎儿锦儿两个回来了,回来得倒巧,多半是在院外头看着袖蕊出去了才敢进来的。
她们装得若无其事,看见丽华面上泪痕狼藉也不问,免得问出来,大家都难堪。
丽华冷眼瞧着她们在那里端茶倒水一通乱忙,心下一恨,有意要报复她们,就故意要抬举初十给她们看,“那你在马厩里做什么?”
“我——”
初十头低得抬不起来,“拾马粪。”
不是身份低,还不能借她贬低锦儿缎儿她们呢。
丽华越是做得平易近人,一点不嫌弃的样子,“真是委屈你了,我看你倒伶俐,改明日我去求太太,把你要到我房里来伺候,你愿不愿意?”
那初十乍惊乍喜,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
丽华望着她笑,一转眼吩咐缎儿,“去把我不穿的那条银红的裙子找出来,赏给这丫头。”
那条裙子缎儿和锦儿都争着想要,她偏不给她们,给了初十。
初十受宠若惊,眼下赶上她姐姐出阁,家里正缺首饰衣裳,今日得了丽华的珥珰和裙子,犹是雪中送炭,又想着将来要到这房里来伺候,丽华就算是她的主子了,感动得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
此后不论人家说丽华如何如何悭吝,她都不往耳朵里去,自以为是承了她的大恩,终日想着要报答。
时修听完这些旧事,因道:“所以姜丽华坠井死了,你觉得她死得冤枉,就常趁半夜爬进晚凤居装神弄鬼?”
初十点头,“我身子小,二门角门那墙下有个洞,夜里守门的婆子锁了门去睡觉吃酒,我就从那洞钻进园子里来,卸下晚凤居院墙上的木窗,从那里钻进去。”
西屏略微垂下眼皮,思量须臾问她:“那你凭什么觉得五姑娘死得冤?三叔验过尸,没人害她,你觉得谁又会害她呢?”
“我不知道。”
初十连连摇头,“底下的人都说五姑娘是因为和李家的亲事想不开,我先也以为是这样,可那年五月间,五姑娘还找过我,让我帮她一个忙,我看她兴兴头头的,不像有想不开的样子。”
南台忙问:“她让你帮她做什么?”
初十睃他三人一眼,“她请我外头帮她配一包蒙汗药。”
时修与南台皆惊,忙追问丽华要蒙汗药的用处。
只西屏耳朵里再没听见他们说话,一径想到那年五月下旬的一个傍晚。
记得那日炎热闷燥,初入黄昏,余晖未颓,屋顶上才刚有个淡淡的月影。
姜潮平本是在家的,可下晌丫头来传姜辛的话,广州来了几个管西洋货船往来的几个官吏,叫他去陪。
他一去便绊在了那王家院里,近傍晚打发了个小厮回来说要歇在那外头。
西屏乐得他不回来,早早打发了丫头们去歇着,好得自在。
那如眉头一个巴不得,横竖二爷不在家,在这屋里也没意思,可巧她家老婶娘明日在家里摆酒做生日,家里也正要人帮忙,干脆告了假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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